第二章
玉华宝镜流光溢彩，宛如水晶般剔透的镜面映照出一张得天地钟爱的绝美面容，白萱以手支颐，轻抚乌黑发尾，享受银铃以玉露香膏为她梳头通发。
少女站在她身后，视线低垂不敢多看，只集中在白萱发顶，一双素手取出香膏融化于手心，再轻轻按到主人发尾，佐以龙芯木发梳缓缓梳理，动作熟练柔和，显然已是做惯这样的事情无数次了。
“我之前吩咐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？”白萱看似无意地随口问道。
她从记忆中得知，原身颇为信任这位性格谨慎周全又年岁相近的侍女，无瑕天衣每月都要送去给尧山诸位长老祭炼一层法阵，直至三百六十五层，方为“一重天”，最终要达到“三十三重天”方才威力大成。
如此重要事务，过去许多年里都是交托给银铃去办的。
今年则尤为特殊，此前尧山山主收了太阴宗宗主之子做弟子，太阴宗给尧山的“束脩”里有一块霜天寒金，此物极为难得，又恰与她的“覆霜”神剑性质相合，所以诸位长老就提出一并将“覆霜”也重炼一番，这才有了“覆霜”神剑与无瑕天衣数十年来首次都不在圣女身板的情况出现。
就连原身也没想到，这两件宝物一旦离身，就有了简青竹刺杀之事。
银铃的素手在乌发上一顿，温声请罪：“圣女恕罪，此次恰逢无瑕天衣所炼法阵满‘三重天’，诸位长老言说封关要格外仔细，因此慢了，未曾如以往一般三日便祭炼完成。”
“这怎能怪你，”白萱摆了摆手：“长老们如何决定，不是你所能干涉。”
“银铃明白圣女为人宽怀，但圣女遇袭之事，总叫人不安，”银铃说着，收了香膏等物，净了手又催亮安魂宝珠，伴着宝珠的微光轻轻为白萱按揉肩颈。
“‘覆霜’神剑乃是攻伐至宝，此次融合霜天寒金想必威力更增一筹，明日锻剑阁便会着人送来。”
“嗯。”白萱点了点头，无瑕天衣和“覆霜”神剑都是三日前银铃送去的，前者还罢了，诸位长老祭炼“一重天”和“二重天”封关之时都是耗时七日方才完成，倒是“覆霜”送回的时间令人生疑......
简青竹身为外人，初来乍到，在尧山并无人脉可用，他如何就这么巧选中了两件宝物都不在圣女身边的时机动手？
究竟是尧山内部的什么人在配合简青竹？
尧山一贯以圣女为尊，做出此事的人必然遭到严惩，又是什么原因让此人宁肯付出巨大代价也要配合简青竹？
“明日，我亲自去锻剑阁取回‘覆霜’”。
白萱心中摇头，手指点了点桌子。
银铃垂头应道：“是。”
锻剑阁。
飞檐斗拱环形连廊的白色石料建筑环成圆形，环绕着中间庞大无比的黑色铸剑炉，远远望去都能看到火炉上方空气因高温而产生波纹般的扭曲。
与其说这是一座“阁楼”，不如说周围建筑都是这座炉子的附属部件。
锻剑阁弟子也都是一身白衣，只是与秘金卫白衣上纹着金边不同，他们的衣角上纹着红边。
众弟子十分忙碌，有的不断从阁楼中运送各类铸剑材料到炉中，有的飞在半空不断对黑炉打出法诀，控制炉内各个仓室的压力和温度，还有的盘坐于下方，聚精会神观察黑色剑炉底座内熊熊燃烧的“焚天焰”状态，不时丢入一些灵材保持火焰稳定。
众人各司其职，忙中有序，虽有低声交流却不见喧闹，显出一派默契氛围。
一位弟子抱着凤鸣晶奔向铸剑炉，其专心致志之下并未察觉已有他人至此，险些撞到一道青色身影，正要致歉之时，神情却因落入余光中的那片青色衣角而变得惶恐起来。
整座尧山上上下下，不穿白衣的，唯有圣女一人！
他死死压低头颅，声线有些颤抖：“弟子不知圣女到此，冲撞之过还请圣女宽恕！”
“圣女”两个字宛如冰块落入油锅之中，顿时让整个场面都静了一静。
片刻的沉默之后，众弟子均低头侧身抱拳：“恭迎圣女莅临！”
竟是无人敢与她对视，都将自己视线紧紧锁定在某个角落或者缝隙，仿佛那些不起眼的地方突然开出了什么仙苑奇葩一般。
“哈哈。”如玉石轻碰的清脆笑声响起，看这些弟子反应，白萱一时间竟有自己成了什么骇人猛兽之感，不由被逗笑了。
“不知者不怪，”她挥挥手：“此来乃是为取回‘覆霜’，来前并未通知锻剑阁，你何罪之有？”
眼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经过面前，先前险些撞到白萱的小弟子浑身紧绷，盯着自己的脚尖，恭恭敬敬地随着两道人影转了半圈，将自己低着的头颅始终正对圣女。
白萱带着银铃走过，见此摇摇头，到底是多说了一句：“不必太过紧张。”
“嘎吱。”铸剑炉炉盖打开，喷涌出无数七彩神光，一道粗犷声音从炉子顶端传来：“恭迎圣女来我锻剑阁，赤炎锻剑之中难以分身相迎，还请圣女入炉一观吧。”
“赤炎长老客气了。”白萱纵身飞起，如一片柳絮般飘摇升高，落入锻剑炉顶端。
银铃则化作一束白光紧随其后。
原来这炉子顶端不止是总览炉体情况的“监控室”，可以直接观察到炉心情况，还是一个小型工作台，看周围散乱的锤子等工具，想来相当于赤炎长老的私人工作室了。
赤炎长老是个赤着上半身的精壮汉子，他同样侧身低垂视线，抱拳向白萱行了一礼：“圣女来得正好，‘覆霜’昨日已然完成对霜天寒金的融合，此刻正在炉心进行最后的洗练。”
“若不是昨日出了点小岔子，有弟子突然病倒，这洗练早已完成了。”赤炎说着拿锤子敲了一下陨铁台面，余光迅速瞟了下那道传说中一见便能使人神魂颠倒的青色身影......的衣角。
他感到有些烦恼，昨日圣女遇刺之事他已有所听闻，若认真追究起来，此事可是要牵连到他锻剑阁，与其搞得乌烟瘴气、蝇营狗苟，乱了他的地盘，倒不如直接将话挑明。
“哦？”白萱一进来就看到了金色炉心中沉浮的，宛如一块万古寒冰般莹莹剔透的“覆霜”神剑。
在她的注视下，这把剑显而易见地转动得快了些，那种活跃起来的样子不禁让人有种看到小狗冲着主人摇尾巴的幻觉。
白萱暗自度量了下，相较以往，这把剑的状态确实有所不同，原本外放三尺的冰魄寒光收敛到剑身周围薄薄一层，颇有些神物自晦的感觉了。
白萱点了点头，这赤炎长老真是粗中有细，一眼就看穿了她来此的目的。
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，她也不为难对方：“赤炎长老一向醉心于铸剑大道，诚意朗朗，吾不疑也。”
“只不知那位弟子身居何处？既是为‘覆霜’之事操劳，合该前去探望一番才是。”
“那弟子在白石居居住，圣女既有此心，稍后我命人领圣女前去便是。”
赤炎长老当即便招来一个弟子做了吩咐：“离去时莫忘了取那瓶‘却冰心’给圣女带上。”
也不知道是怎么了，明明这尧山圣女年岁不过百，尚属小辈，修为远逊于数百年修炼的他，他却隐隐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压力。
他自来一心铸剑，不理杂事，与圣女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，却想不起上次曾在她身上有过这种感受。
挥开疑惑，赤炎引动炉心金色火焰，为“覆霜”神剑完成了最后的洗练。
看着飘然离去的一主一仆，面色赤红的精壮汉子皱起了眉头。
这尧山，终究是起了风浪，往日平静，还能维持多久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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